第 1 章 (第1/2页)
正统四年,凛冬已至。
将近年关,寿宁侯府上下喜气洋洋,头上扎红绸缎,身穿水红色比甲的丫鬟们步履不停,手举托盘穿梭在庭院内。
今儿一早,二太太便吩咐钱妈妈,将庄子里收上来的野味分给各房。
钱妈妈笑着应下,想起了什么,问道:“那位也给吗?”
大房掌中馈的时候,可没那位的份儿。
二太太转翡翠玉镯的手顿了顿,半晌道:“她是个可怜的,左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“嗳。”钱妈妈应下,出门叫了一个丫鬟。
圆脸丫鬟皱着眉头,心中不耐:“怎偏偏遣我去大夫人院里,大过年的可真是晦气!”
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,到底是不敢违抗颇有淫、威的钱妈妈。
如今二房正得意着,二太太咸鱼翻身将大房踩在脚下,身为二太太乳娘的钱妈妈越发拿乔,心情不好只管拿她们这些小丫鬟开涮,谁也不敢置喙。
又在心里咒骂了几句,她心不甘情不愿到了大夫人傅妙静所在的峥嵘院。
峥嵘院的院门紧闭,圆脸丫鬟在门口停了下来。
这处地方过于幽静,人迹罕至,平日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绕过去,不在此停留。
圆脸丫鬟缩了缩脖子,觉得峥嵘院像蒙上一层灰似的。
晦气,不吉利。
她不由打了个冷战,吞了口唾沫,轻叩门扉。
——咚咚咚。
三声轻响惊扰了蜷缩在床榻上的傅妙静。
淡而薄的日光穿过窗户,照亮整间厢房。
床榻上的干瘦女人身体弯成半圆,眉头蹙起,双目紧闭,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不停颤动。
面白如纸,唇上一点血色也无,数九寒天里她额角竟沁着冷汗,鬓发湿透。
傅妙静费力睁开眼,眼睛暗淡无光,说话也十分费劲,几乎是气音:“进喜,房间这样暗,怎么不点灯?”
“我又忘了。”
如今进喜说不了话,她哑了。
她又道:“快去开门,看看是谁……”
峥嵘院已经很久没人来了。
说还未说完傅妙静就耗尽了全身力气,刚坐起来的身子眼看就要栽倒。
傅妙静豪不慌张,她知道进喜会接住她的。
果不其然,进喜稳稳当当接住,还顺手放个迎枕在她腰后。
“进喜,你愈发圆润了,以后可怎么嫁人啊?”傅妙静摸着进喜粗壮的臂膀打趣道。
进喜轻轻戳了她的肩膀两下。
这是她要生气的意思。
傅妙静弯起嘴角,又落寞放下。
如果不是因为她,那么伶俐爱说话的进喜怎么会成哑巴?
昔日一等大丫鬟,没做过苦力的进喜怎么会皮糙肉厚?
傅妙静眯起眼睛,试图看清从小陪在自己身边丫鬟的模样,但只有模糊成一团的影子。
——咳咳。
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房间响起。
傅妙静咳得直不起腰,她抬起手擦了擦嘴角,触感粘腻,伴着一股铁锈味。
她咳血了。
‘咚’的一声脆响,茶盏砸地。
“进喜,别害怕。”
知道进喜被她吓到了,“咳了血,我觉得好多了,胸口都不闷了,你听,我说话多流畅。”傅妙静眼睛微微发亮,前所未有的精神。
进喜拉过她的手掌,粗粝的指头在掌心敲一下。
“你要去找孟郎中?”
孟郎中是父亲为她找来看病的郎中,医术精湛。
傅妙静拉着她的手,摇摇头:“不用了,我要死了。”
“我们说说话。”她微微用力,拉着进喜坐下。
傅妙静靠在进喜身上,抽了抽鼻子:“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。”
此话一出,进喜明显紧张,僵硬了一瞬。
生病前,傅妙静的嗅觉最为灵敏。
“她们又欺负你了是不是?”傅妙静道。
进喜倏然放松,在傅妙静掌心写——没。
傅妙静没有戳穿她的谎言,转而道:“我十七岁嫁进楼家,转眼间也有七年了。”
“其中守寡五年,五年里我兢兢业业操劳家务,孝顺公婆堪称贤孝,府里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。”
“我不敢说错一句话,做错一件事,生怕污了阿疆的身后名。”傅妙静眼睛越来越亮,抓着进喜的手也越来越用力:“可我换来的是什么?”
“咳,咳。”
傅妙静捂着心口,她好难受,胸口火烧一般喘不上气,汗如雨下,她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死了。
“送我去祠堂。”她气若游丝道。
圆脸丫鬟在门口等的焦急,怎地还没有人开门?
她咬着牙,心里对大夫人更加怨恨,心里暗道:“可不是我偷奸耍滑,是大夫人不开门,再者说侯府上下无人在意她,我将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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